如果让你在阿富汗和缅甸之间，选一个作为游行目的地，你会怎么选？
我把这个问题抛给AI，结果几个软件都没选阿富汗。在查询中国驻阿富汗大使馆微信公众号后，也能发现今年发布了多条安全提醒，不停重申“近期阿富汗安全形势依然复杂严峻”。
这样看来，塔利班接手后的阿富汗，似乎并没有变得更好。
遥想2021年，刚入驻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塔利班，不仅迅速在社交软件WhatsApp上设立紧急热线，鼓励阿富汗平民通过该渠道举报暴力及犯罪行为。还坚决打击毒品、腐败，持续关注民生治安，俨然是人民利益的捍卫者，与狼狈撤退的美军和阿富汗前政府形成鲜明对比。
但很快，塔利班就在权利分配以及女性权益等问题上，暴露出了明显的排他性和保守倾向。与此同时，发生在阿富汗的武装摩擦就没有停止过，阿塔内部也同样存在日趋明显的矛盾。
因此自重新掌权以来，塔利班一直面临着国际社会的质疑和审视。
但也有不少信息显示：阿富汗现在的治安状况跟之前比改善了不少，犯罪、贪腐等情况都明显少了很多。至少，阿富汗没有战争了，街道上也不再到处弥漫着硝烟的气息。
那么，塔利班接手后的阿富汗究竟如何呢？
是黑暗更多，还是希望更多？
这支戴着头巾、蓄着大胡子的执政者们又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呢？
今天，我们就来简单了解一下这个神秘邻国的现状。
集权与反抗
“塔利班”词源自普什图语，意思是“宗教学生”。
这个名字很好反映了阿塔初代成员的构成——一群在宗教学校中学习过的年轻人。
包括创始人奥马尔在内，阿塔的早期成员均生活在底层、也基本都是当地普什图人，他们大多没接受过世俗教育，早期思想主要受南亚迪欧班德学派影响。
该学派重视教育、反对穆斯林间任何形式的等级制，同时主张对女性进行社会限制。
对此，阿塔完整继承了这些教义，并在实践中追求“极致”。以至于迪欧班德学派相关学者都认为，阿塔太极端了，不承认自己和他们属于“同一宗门”。
而这种追求完美的伊斯兰理想主义色彩，便是阿塔早期的重要特征。
关于阿塔成立的故事，一个流传甚广的版本是：1994年，奥马尔在得知一个军阀掳走并强暴了两个少女后，召集30人杀死军阀、解救了受害少女。这个讨伐团便成了后来的阿塔。
根据阿塔曾经的核心成员——阿卜杜勒·萨拉姆·扎伊夫回忆：
塔利班成立大会在坎大哈一座清真寺举行，参会人员仅有四五十人，但所有人都发誓拥护奥马尔，与腐败和犯罪作斗争，立志建设一个纯粹的“伊斯兰”社会。
由此可以看出，阿塔的目标从来不是夺取政权这么简单。这些不满国家持续堕落的“年轻人”，真正想干的是“彻底改造政治和社会结构”，夺取政权只是实现理想的先决条件。
而他们进行改造的参考文本，是《古兰经》。
极端的愿望，驱使着阿塔组建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政府。为了达成这个目标，他们极其抵触跟“异见者”分享权力，因此非普什图族裔和妇女基本被排除在他们的权力体系之外。
2021年，塔利班在重新掌控阿富汗政权后，公布了33名临时政府成员名单，结果其中30人都是普什图人，塔吉克人和乌兹别克人分别只有两人和一人，而哈扎拉人则没有任何代表。
更关键的是，名单里没有一名女性。无论是从民族结构，还是从性别结构来看，阿富汗临时政府基本上是被塔利班所垄断了，明显与他们“建设包容性政府”的承诺不符。
此外，阿塔还将大量追随者安排了进来。
这样厚此薄彼的行为，招致了阿富汗少数族裔的强烈不满。
更尴尬的是，普什图族虽然是阿富汗最大的族群，但仅占总人口的40%左右，这意味阿富汗没有一个占有绝对人口优势的主体民族；外加复杂的民族成分和英国殖民时代的历史遗留问题，导致阿富汗的各民族以部族为核心，山头林立，都有各自的领袖、利益和诉求。
因此当阿塔想要强行“指导”他们时，这些部族势必会反抗。
比如在2022年时，阿富汗多个少数族裔就曾明确抵制，阿塔对其强加中央权力。
乌兹别克族指挥官——马赫杜姆·阿莱姆、哈扎拉族裔前指挥官——毛拉维·迈赫迪等，均带领部族与阿塔产生过摩擦，甚至发生过激烈战斗。
对此，阿塔也展开报复，对境内的部分哈扎拉人、乌兹别克人和塔吉克人进行强制驱逐，非法没收其土地，并对其进行军事威胁。
面对民族冲突，阿塔没怎么考虑过把权力分享出去，只是一个劲儿地镇压。这就导致，阿塔越是要强化集权，盘踞在地方的少数族裔越是反抗，生动演绎了什么叫“一根筋变两头堵”。
除了少数族裔的反抗，“伊斯兰国”呼罗珊分支等极端势力，也在当地实体、特定宗教群体，开展高频低烈度的恐袭，煽动民族及宗教对立，破坏国际对阿塔的信任。
因此，阿富汗的治安问题呈现出一种“好又不好”的叠加态：
一方面，阿塔武装的执法有效减少了犯罪和贪腐的情况；
另一方面，出于政治、宗教目的的恐袭和冲突却时不时发生。
对此，阿塔决定作出点改变——尝试变得更加“包容性”，并在2023年9月宣布已启动启动制宪事宜，一旦宪法出台，正式的包容性政府就会选举产生。
但就目前来看，阿塔组建包容性政府的前景仍然晦暗不明。
现代又保守
这里讲一个冷知识：奥巴马在2015年5月才开通了个人Twitter账号；
而同一时期，阿塔的官方Twitter账号已活跃了4年。
与阿塔长期的保守形象不同，他们玩网络玩得非常早。自2011年入驻Twitter后，账号管理员扎比胡拉·穆贾希德，便坚持“高强度网上冲浪”，每天发布超15条推文并亲自回复网友。
2015年，阿塔又使用Telegram与WhatsApp等通信平台，建立了隐秘的信息网络；到了2016年，阿塔已经能制作出具有视觉震撼力的宣传视频；
之后更是学会用社交机器人扰乱阿富汗选举……
在2021年重新掌权后，阿塔又通过发布士兵锻炼身体、吃冰激凌、核心高层骑马在市区“遛弯”等充满生活气息的视频，力图塑造一个平凡、有力、自律、平和的伊斯兰组织形象。
可见，阿塔还是相当重视利用社交媒体打“舆论战”的。
除了宣传，阿塔也将社交媒体作为收集意见的渠道，结合舆情精准施政。例如：在阿塔成员扛枪在公园游玩引发市民不满后，临时政府便立马发布法令，禁止带枪进入公园。
此外还大力在本土培养网络意见领袖与视频博主，配合开展面向国内外的宣传工作。
以上种种侧面都反映出——阿塔临时政府具有不少现代特征。
但同样也是他们，刚掌权就解散了妇女事业部，并设立“宣传美德和预防罪恶部”取代；随后又解散了阿富汗独立选举委员会、独立人权委员会、和平事务部、议会事务部等机构；
还推出了一个又一个“性别隔离”政策，要求女性佩戴头、限制女性工作出游、男性公务员要蓄须和穿传统服饰、男女分开上课……甚至禁止“流行音乐、电视以及任何休闲娱乐产品”。
理由是——这些会让年轻人误入歧途。
这些政策自然招致了多方批评，其中有不少就来自阿塔内部。像临时政府副总理巴拉达尔、副外长斯坦尼克扎伊等“温和派”，便不认可限制女性权益的政策，认为要积极与国际接轨。
执政后逐渐形成的“务实派”，也主张在女性教育等方面进行让步。
但这些意见都并未被采纳，阿塔内部也时不时发生摩擦。
需要补充的是，虽然以阿塔最高领导人——阿洪扎达为首的“保守派”很“保守”，但其实相比20年前，他们已经“开明”了不少。
执政期间，阿塔先后颁布了关于保护妇女权益的特别法令，规定成年女性有婚姻自由、保护寡妇继承和再婚的权力、要求塔利班成员避免第二次或更多次婚姻。
这说明，在与教义不违背的地方，阿塔“保守派”也愿意选择妥协。
也因为阿塔内部存在一定的“温和派”，因此很多保守政策在执行端未被严格贯彻。比如，当有女性未按要求佩戴头巾时，一些抱持“温和思想”的阿塔成员会选择睁一眼闭一只眼。
可以说，阿塔正处在一个自我互搏的状态。
他们渴望被国际认可，又很难摒弃保守的教义，只能努力尝试两者拼凑起来。
禁毒困境也是发展困局
此外，塔利班政权2.0还面对一个头疼的问题，那就是毒品问题。
此前，生产毒品算是阿富汗的一个隐性支柱行业——2021年时，阿富汗鸦片制剂的经济总产值在18 亿至 27 亿美元之间，占其GDP的9%到14%。
更可恨又可悲的是，“毒品经济”已经渗透进整个阿富汗社会，阿富汗三分之一的农村都种植了毒品，许多人依靠毒品的生产加工维持生计。
显然，毒品已经深深渗透到阿富汗社会的肌理之中，挤压着合法农业和工业的发展。
对此，阿塔决定实施“全面禁毒”。
到2023年时，阿富汗鸦片产量已经从6200吨骤降到了333吨，跌幅超95%；近2万名涉嫌毒品贩运的人员被逮捕；6000吨各类麻醉剂被销毁。
根据联合国2024年度的《世界毒品报告》显示，阿富汗及受其供应的周边国家和地区的阿片剂缉获量，较禁令前总体下降了30%。
成绩确实很喜人。
但阿塔在禁毒方面的很多工作，实际上未能解决根本问题。
在禁种政策下，大量阿富汗农民失去了生计来源，虽然他们能改种小麦等正常庄稼，但考虑到极端气候和阿富汗恶劣的环境，合法作物的收成并不能保证。
更讽刺的是，随着阿塔禁毒的成功，毒品价格也在上涨，进一步刺激了农户、毒贩铤而走险。
2024年5月，阿塔缉毒部队便在阿富汗北部的巴达赫尚省，与涉毒村民发生冲突，死伤数人。此次骚乱后来被阿塔承认为“内乱”，足见其事态的严重。
若不能给农民找到合适的替代方案，类似这样的冲突可能会越来越多。
但反过来讲，阿塔接手的本身就是个依赖国际援助、没什么产业基础的国家，他们很难为所有民众都找到工作。而且因为国际对其援助的直线下降、美国冻结阿富汗中央银行的资产。
阿塔从一开始拿到的副本就是“地狱难度”。
值得赞许的是，阿塔确实在积极恢复基础设施建设、呼吁国际社会参与阿富汗的经济活动，还大胆尝试电子商务、数字金融等新兴产业。在治理国家方面，他们是认真的。
小结
总的来说，阿塔是一个复杂、矛盾的组织。他们即执拗又积极，一边在现实压力下默默改变，一边又担忧在变革中失去原有的意识形态根基，害怕变得“不像自己”。
而他们治下的阿富汗，也处在一个充满矛盾与不确定性的转型时期。
这片曾被各路帝国轮番征伐，也没被驯服的土地，能否摸索出适合自己的道路？
我们拭目以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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